不可忘记,流传至今的马耳他之围的历史均系出自有意夸张自己一方武功的西欧人士笔下。欧洲史家对于这一历史事件的描绘很有几分道德剧的气味。土耳其人常常被写成一个庞大的蛮族部落,残暴,不知畏惮,生而性恶。而与这一代表邪恶势力相抗衡的,则是一个小小的基督教骑士团,其领袖乃是侠义、勇敢和忠点等骑士道德的化身。当然,善战胜了恶。骑士虽然人数寥寥无几,但英勇忠义,聪明智慧,而又领导得人,于是打败了野兽一般的穆斯林蛮族。史家笔下,后者总被描绘得既无良好领导,又缺乏侠义精神。 这段历史已被写成了俗套文章,极少有人提出疑问。一则故事象这样讲,娓娓动听;二则圣约翰骑士团之以整个基督教世界的救世主这一面貌出现,合乎其既得利益。大围攻的故事提高了他们的威望,也使欧洲各国君主对他们增添好咸。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当时基督教军队的大部份成员是马耳他人,大多数记载却极少对他们加以赞扬。 提到这些情况,绝不是要否定骑士们在1565年夏天建立的赫赫战功,而不过是要指出故事未免过于夸张。正如有人在形容一位史家时所指出:“他对惊人情节的一味追求,有时把他引入了神话境界。”有些史家简直是全知全能,阅读他们的著作,尤其需要小心。他们毫无保留地、信心十足地向我们转述了土耳其司令官之间在制订对骑士团的作战计划时的谈话细节。诚然,土军变节分子带来了某些情报,但是,难道这种人竟有可能旁听高级将领的军事会议?变节分子大多职卑位低,他们所带来的很可能只是军中流言而已。 5月21日,双方在比尔古附近发生一场短促的战斗,上耳其人似乎即将进攻骑士团的各个主要防御阵地,但在5月22日却开始将部队调往塞伯拉斯半岛,准备攻打圣埃尔莫要塞。此举显然出乎守方意料之外。 人们向来认为土耳其人本应首先攻击比尔古一森格菜阿阵地,同时派出小股部队占领对方留作来自西西里的援军立足之地的英迪纳以及果佐卡斯特洛。攻打圣埃尔莫之举一直被说成极其严重的战术错误。对干这一错误,史家常以下述情况来解释:土耳其舰队司令皮亚里嫉妒远征军总司令穆斯塔法大权在握,竭力从中作梗。故而当穆斯塔法建议立即攻打比尔古一森格莱阿阵地时,皮亚里却坚持要求首先攻占圣埃尔莫,以便他的舰队可以利用马萨姆希特港。既然皮亚里身为苏丹的驸马,穆斯塔法只得顺从。事情很可能也就是这样。但人们不禁马上要问:“如果皮亚里真的这样有权有势,那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远征军的全部大权攫为己有?”事实上,进攻圣埃尔莫这一决策在战术上完全说得过去,用不着以土军将帅失和以自圆其说。第一点,虽然马萨希洛克在夏季任何气候情况下都不失为良好的碗泊之处,但如有一支基督教舰队前来解救马耳他之围,事情即适得其反。该港入口过宽,起不到掩护港内船只的作用,土耳其舰队就可能被困港内而无活动余地。土耳其人在马萨希洛克设置一些炮兵阵地以提供一定的掩护,显然就是出自这种担心。第二点,土军主要营寨既设于大港尽头处的马尔萨,如果舰队也在近处徒泊,补给问题显然更易解决。第三点,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一点,要进攻各处主要阵地,最好的方法很可能是首先控制塞伯拉斯‘这是一处绝妙的炮兵阵地,从此地轰击比尔古一森格莱阿的防御工事,极为方便。早自1530年以来,骑士团的军事工程人员就已指出,比尔古防御工事的主要弱点就在于它为塞伯拉斯所控制。敌方可以从塞伯拉斯以炮火牵制城内活动,轰击要塞的种种防御设施。在此设置炮兵,不但可以显著增强攻城的火力,而且在瓦解守军士气方面的作用将尤为突出。 因此进攻圣埃尔莫的决定很可能是在战术上经过妥善周到的考虑而后作出的。土军司令部容’或失算之处,乃在于低估了攻克圣埃尔莫的种种困难,以及后来在战斗中指挥不当。 |